双十一省钱卡套路揭秘，薅羊毛神器变身割韭工具？

李佳琦也许想不到，自己在2020年双11带货的考拉黑卡会员，会在一年后的今天给自己带来如此之多的差评。

2020年10月20日，李佳琦直播间开启双十一预售，价值279元的考拉黑卡被抢空。在直播间中，李佳琦称考拉黑卡可以“预付0元开卡”，只需要冻结一定的花呗额度。

然而，在一年后，许多购买考拉黑卡的用户们收到了花呗扣款的通知。他们这才发现，考拉黑卡的“0元开卡”，只是将扣款环节放到了一年后。

（今年双11，李佳琦直播间依然使用了“预付0元”的表述）

事实上，李佳琦直播间售卖的考拉黑卡采取了“花呗先享”会员模式，一年后会根据用户实际享受的优惠，结算黑卡金额。如果用户享受的优惠大于279元定价，则用户需要付279元开卡费；如果用户享受的优惠小于279元，则仅需为优惠的金额付费。

理论上，采取花呗先享模式的考拉黑卡，可以让用户稳赚不赔。但被“预付0元开卡”话术吸引的消费者们，可能会误认为考拉黑卡可以免费开卡。就在今年双十一预售开启后，这类投诉在黑猫投诉平台涌现出近200条。

事实上，不止考拉黑卡，凤凰网电商研究院注意到，在双11前夕，包括考拉黑卡在内，各类电商提出可为消费者带来优惠的省钱卡券类商品的投诉日益增多，还包括拼多多省钱月卡、淘宝省钱卡等。这些曾让消费者得优惠、让羊毛党们欢呼的产品，如今为何屡被消费者投诉？在双十一大促卡券商品参战的当下，消费者又该注意什么呢？

开通容易退订难

省钱卡被指乱收费

消费者对于省钱卡的投诉不只在双十一期间，在黑猫投诉平台，有关省钱卡的投诉多达2700余条。

2019年上半年，拼多多推出了“省钱月卡”服务，用户在支付每月5.9元的开卡费后，就可以获得领取一系列平台优惠券。

同年618前夕，淘宝也跟进了这一产品，并针对部分用户开放。淘宝的同款产品同样命名为“省钱月卡”，并在随后更名为“淘宝省钱卡”。其产品模式也与拼多多大同小异——用户每个月缴纳一定的会费，就可以领取一定量的红包，抵扣消费金额。

省钱月卡的出现，提升了电商平台的用户活跃度，也让一批羊毛党们兴奋不已。但与此同时，省钱月卡的种种套路，也让电商平台收获了不少差评。乱扣费就是其中之一。

例如，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搜索“淘宝省钱卡”，共计1301条结果，其中，仅前20条结果中，就有15条投诉与“乱扣费”“强制扣费”“不能退订”有关。淘宝省钱卡本该是淘宝提供给忠诚用户的一项福利，但却因“乱扣费”等投诉成为用户众矢之的。

事实上，这款产品从产品机制上，就存在诸多“套路”。

首先，淘宝省钱卡默认会开通连续包月，且连续包月价格远低于单月开通。绝大多数用户会在平台诱导下开通连续包月，除非手动取消，用户就会一直续订省钱卡，系统也会在每月的固定时间完成扣款。

此外，淘宝省钱卡存在“首月优惠”机制。部分淘宝用户在首次开通淘宝省钱卡时，可以享受0.1元的首月优惠价。而在这一价格下方，淘宝省钱卡页面用一行小字标识了后续的续费价格，大多数用户的续费价格为每月5.8元。

这意味着，到了第二个月，用户就需要按更高的价格为省钱卡续费。由于省钱卡的红包需要手动领取，一些忘记自己购买省钱卡的用户可能无法享受到优惠，一部分轻度用户也可能因后续价格的上涨而无法回本。

与此同时，淘宝省钱卡的首月优惠，往往建立在半年无法取消订阅的前提之上。在这半年期间，用户无法关闭省钱卡功能。

此外，省钱卡的关闭入口隐藏得极深，用户无法在淘宝上关闭省钱卡功能，而是要跳转到支付宝App，并进入“我的-设置-支付设置-免密支付/自动扣款-88红包省钱卡连续包月”五级菜单之中关闭这一服务。这也给用户带来较为被动的体验。

与淘宝省钱卡相比，拼多多省钱月卡大多以3个月为单位进行付费，在用户不开启自动续费的情况下，系统不会自动扣款。

但拼多多省钱月卡在上线初期，也曾出现过“恶意扣费”的投诉。开启拼多多免密支付的用户，只要点击拼多多个人页面的省钱月卡选项，无需确认或输入密码，就会自动扣费开启省钱月卡。种种套路，令用户防不胜防。

亚马逊中国就曾因会员卡自动续费遭消费者起诉，最终法院认定其构成欺诈并判赔原告三倍经济损失。在近日公开的一起亚马逊卓越有限公司相关网络服务合同纠纷一审民事判决书提及，原告黄某诉称，2017年1月被告亚马逊卓越以“免费试享”为名误导其注册Prime会员，2017年2月收费前并未事先告知，随后连续两年强制收取会员费。被告亚马逊卓越以引人误解的说明销售Prime会员服务，构成欺诈。对此亚马逊卓越辩称，黄某开通Prime会员试用需进行注册，注册过程中，页面有试享到期后续费及如何终止的文字提示与约定。但法院查明认定，亚马逊卓越因在销售Prime会员服务过程中，故意隐瞒“免费试享”期限及“免费试享”，结束后自动从黄某绑定的信用卡上扣划会员费等涉及消费者实质性财产权益的信息。亚马逊卓越公司的行为构成欺诈。最终法院判决亚马逊卓越向原告黄某退还会员费476元及三倍赔偿经济损失1428元。

使用范围存猫腻

有用户开卡后被“升级”

那些心甘情愿开通省钱卡的淘宝、拼多多用户们，也很难告别平台的各种套路，许多用户渐渐发现，在淘宝或拼多多上并不是所有的商品都能使用省钱卡。

无论是淘宝还是拼多多，都标注了省钱卡红包/优惠券的适用范围，例如，淘宝省钱卡的标注为“实物通用”，而拼多多的规则为“全平台通用（除话费等特殊商品）”。

但事实上，这些省钱卡的使用范围，往往比用户想象得要低。以拼多多为例，规则中的“除话费等特殊商品”语义暧昧，但实际上，这个“等特殊商品”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拼多多引以为傲的百亿补贴商品。

在拼多多平台，百亿补贴占据着App首页最黄金的入口位置，百亿补贴商品不仅价格实惠，还拥有着较高的用户口碑。公开资料显示，百亿补贴目前为拼多多贡献了约10%的GMV。

然而，百亿补贴商品却无法使用省钱月卡优惠券。而这一规则却并未在省钱月卡及百亿补贴商品的相关页面加以明示。一部分百亿补贴用户在“全平台通用”的诱导下开通了省钱月卡，他们直到付款购买百亿补贴商品时，才发现省钱月卡无法在百亿补贴商品使用。

相比之下，淘宝省钱卡的适用范围相对更广，规则也更加清晰。例如，淘宝省钱卡规则明确指出，网游及QQ、话费通信、景点门票、投资金、纪念币等品类商品不能使用省钱卡，并列出了长达数页的禁用项目名单。

然而，仍然有用户投诉称，部分不在此名单类的商品仍然无法使用省钱卡。这部分商品以低毛利商品为主，例如，淘宝平台上大多数的Switch游戏卡带商品、以及天猫“U先试用”商品，均无法使用淘宝省钱卡。

与拼多多类似，淘宝平台上的省钱卡红包禁用商品也不会在商品页面明示，用户只有进入下单页面时，才能看到商品是否可以使用省钱卡。

除了商品禁用，省钱卡还会出现无法领取红包/优惠券无法领取的状况。例如，在淘宝平台，双11、618等大促期间时有“红包待补充”的状况发生。对此，淘宝的官方解释是，活动高峰期可能出现红包领取过多的情况，系统会定时补充红包。

值得一提的是，淘宝省钱卡的“红包待补充”属于小概率事件。相比之下，拼多多省钱月卡则“套路更多”。近一年来，不断有拼多多省钱月卡用户投诉称，他们在拼多多平台的诱导下，将原有的省钱月卡“升级”为“尝鲜月卡”。但从名字就能看出，所谓的“升级”，实为降级。

省钱月卡与尝鲜月卡之间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的5元无门槛优惠券点击即可领取，而后者的无门槛优惠券则需要完成“挖宝”游戏任务才能获得。为了“挖宝”，用户需要积攒“体力”，还要维修挖宝的铲子以提升“耐久度”，而每日的体力和耐久度提升都存在上限。

有知乎网友计算，拼多多尝鲜月卡用户需要每天完成各类签到及浏览任务，并在拼多多上消费至少2337元，才能在1个月内领完4张5元无门槛优惠券。

由此可见，这些所谓的省钱卡，可能并不能让用户省钱。电商平台的环环套路，总有一环能够精准击中消费者。

披上差异化营销外衣

“大数据杀熟”“价格歧视”引质疑

在乱扣费、存在无效商品之外，省钱卡另一个备受诟病的争议点，在于不同的用户往往会遇到不同的开卡价格。许多用户质疑平台存在“大数据杀熟”。

在淘宝平台，省钱卡的定价相对固定。绝大多数省钱卡用户的首月开通价格为0.1元，后续续费价格则大多为每月4.8元、5.8元或6.8元。此外，也有用户可以享受高达每月17.8元的“冤大头价格”。

而拼多多则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千人千面”。拼多多省钱月卡的官方定价高达每月X元，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人会以此价格开通月卡。用户在开通拼多多省钱月卡前，会先进入一个转盘抽奖页面，拼多多会为用户抽出一个“优惠价”，不同用户的优惠价格也有所不同。而拼多多省钱月卡优惠价的计算标准，则始终是个谜。

理论上，电商平台可以根据用户的个人信息及消费习惯，为用户建立精准的用户画像和购物偏好，并设计出一个用户能够接受的最高价格。而只要平台愿意，省钱卡则可以作为“大数据杀熟”的进阶手段，对价格敏感的用户，可以给予更高的优惠；而对价格不敏感的用户，则可以降低优惠力度。

1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正式实施，其中明确规定：个人信息处理者利用个人信息进行自动化决策，应当保证决策的透明度和结果公平、公正，不得对个人在交易价格等交易条件上实行不合理的差别待遇。违反本法规定处理个人信息，或者处理个人信息未履行本法规定的个人信息保护义务情节严重的，由省级以上履行个人信息保护职责的部门责令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五千万元以下或者上一年度营业额百分之五以下罚款，并可以责令暂停相关业务或者停业整顿、通报有关主管部门吊销相关业务许可或者吊销营业执照；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处十万元以上一百万元以下罚款，并可以决定禁止其在一定期限内担任相关企业的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和个人信息保护负责人。

“大数据杀熟”被明令禁止，但难点在于，这种“杀熟”行为往往披着差异化营销的外衣，解释权归平台所有，如何进行有效判定将是摆在监管机构和消费者面前的一道难题。北京师范大学互联网发展研究院研究员冯贺霞曾对媒体表示，如果平台在消费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同一地点的同一商品或服务制定了差异化定价，那么就是“大数据杀熟”。

值得注意的是，淘宝似乎还针对一部分特殊用户群体推出了特别的省钱卡服务，进行差异化服务。例如，一部分收货地址为学校的淘宝用户，其淘宝省钱卡页面显示的标题为「淘宝省钱卡·校园版」。

图片显示，这位用户的省钱卡续费价格为3.8元，较大多数用户更低。此外，他的省钱卡红包门槛也相对更低，例如，其中其中最大的12元红包，满200元即可使用，而非普通用户的220元。

尽管电商平台使用“专属优惠价”“抽中特惠价”等方式，包装自己的省钱卡差异化定价策略，但从本质上，这种为不同用户提供不同价格方案的销售模式，仍然属于一种“价格歧视”。

1920年，英国经济学家庇古提出了经典的“价格歧视理论”，指企业出售完全相同的产品或提供完全相同的服务，却对不同的消费者收取不同价格的现象。通过价格歧视，企业可以榨取更高的价值，实现利益最大化。

而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法》中就有禁止价格歧视的法条：经营者不得有下列不正当价格行为：提供相同商品或者服务，对具有同等交易条件的其他经营者实行价格歧视。若经营者违反此条法律，责令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可以并处违法所得五倍以下的罚款；没有违法所得的，予以警告可以并处罚款；情节严重的，责令停业整顿，或者由工商行政管理机关吊销营业执照。

但这样的现象，往往披上了差异化营销外衣。包括电商网购平台在内，不少互联网平台通过收集和利用用户信息数据，根据不同用户群体画像，制定差异化营销方案，在平台角度，这是满足用户个性化需求的举措，但在公众看来，这便可能是“价格歧视”或“大数据杀熟”。而消费者面对的困境是，若没有长期追踪对照和同一时间地点、不同账号的严谨实验，消费者很难证实更别说留存证据维权，因而更多遭遇此类情况的消费者只能停留在质疑当中。

省钱卡解释权归平台所有

电商平台口碑解释权却归消费者所有

针对电商等互联网平台经济模式，国家发改委日前印发了《关于推动生活性服务业补短板上水平提高人民生活品质若干意见的通知》，明确提出要促进平台经济规范健康发展，从严治理滥用垄断地位、价格歧视、贩卖个人信息等违法行为。

不难看出，以省钱卡为代表的电商运营手段，将在未来面临更多的监管。也许，这也将让省钱卡回归其本质。事实上，省钱卡在上线之初，其核心用意即在于提升平台用户的活跃度与忠诚度。其产品设计上也存在诸多机制，以提升用户的使用频率。

例如，在淘宝平台，用户在开通省钱卡后，每天最多领取一个红包；而在拼多多平台，月卡用户会在每周获得一部分优惠券。此外，用户领取的红包/优惠券也存在有效期，必须尽快使用，否则会过期失效。

这些产品策略都在推动相同的目标：让用户尽可能地至少每天打开一次App；让用户在产生购买需求后，第一时间优先考虑已购买优惠卡的平台。

但如今，关于省钱卡的消费者投诉与指责不断反噬平台口碑，电商平台们也该思考如何让省钱卡回归初心。毕竟，与急功近利地追求蝇头小利相比，提升用户的活跃度与忠诚度才是应该是电商平台的最终追求。而在双十一电商大促期间，不少平台也开始促销卡券商品，与此同时平台应该重视在促销时以商品展示图重点提示等方式更主动、直观、详实地告知消费者卡券商品使用门槛和规则，而非以优惠噱头让消费者“用套路买套路”，消费者也应详细了解产品详情细则，对“有条件的优惠产品”慎重选择，理性消费。